◎春马
中国女作家里,萧红算是我心中的头牌。通读她的作品之后,发现最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的作品,而是作家其人。当然,在读一部作品的时候,我喜欢把作家和作品联系起来。
比起我未曾谋面的萧红,女作家黑孩和我有深入的交流,也受到她如肥皂水般顺滑的文字的影响,当仁不让地成为我心中的另一位“谜之女作家”。也许是男性视角的评判,个人以为,有一种女人的可爱不正是她为情所困,颦蹙柔美的姿态吗?
早在一年前就阅读了黑孩小说《惠比寿花园广场》初成的文稿。那时候跟黑孩才相识,她赠送给我一本她早年的小说《樱花情人》。两本小说都读了,文字的驾驭能力可以说是腾云驾雾般。但如果说一些内核的东西,比如文本外现的个人体验、作者有意安排的情感,甚至是人物的思维和行为方式,黑孩把二十年前宝贵的纯真保留在她的作品中。我不禁要问,她这些年结婚生子,生活也几经磨难辗转,是怎样把心用水晶包裹着,小心翼翼不让它被现实击碎呢?
黑孩对我说,小说的结尾她烦恼了很久,是家里那只老猫给了她灵感。的确,小说的结尾是当“我”看透了韩子煊的平庸和无耻,决定离开他,也就意味着离开温柔乡的惠比寿花园广场。而“我”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那只名叫惠比寿的猫,这样的豁达心境,作为一个女人只有一种解释——不惧流离。
当然,如果细读文本,会了解这只猫是指被“我”收养了的流浪猫。当“我”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猫,也就意味着“我”要带着猫,跟它一起“流浪”。在此处,不妨分析一下“流浪”的主题,这是我在读过其他关于黑孩作品评论和以我对她的了解中所漏掉的一个情节,也是作家和作品拧成的一条彩绳。
有很简单的一种说法,人越是渴望什么就意味着缺少什么。“我” 渴望住在惠比寿花园广场这样的高档居住区,是因为“我”缺少这样优越而稳定的居所。流浪这样的字眼,某种意义是自在浪漫,而某种意义上是凄苦落寞。当流浪碰到女性会发生怎样的文学火花呢?我只能想到颠沛流离的萧红,还有写《放浪记》的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
上述两位都是在战乱年代,身如浮萍在战火硝烟中流浪。而黑孩的流浪,除了身体东渡至日本,更有心灵在东渡之时将根拔起,远离家人朋友从此漂泊海外。二十多年前,黑孩在中国已经从文坛展现身手,而她为什么还要到日本去?我想,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她血液中流淌着沸腾的血,要在流浪中泼洒。萧红和黑孩在本质上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向渴望的生活、情爱勇敢地伸出双手。然而,导致她们流浪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无人抓住她们伸出的手。比起流浪,铺展在眼前的自由浪漫和回忆中的昨日重现,是黑孩这么多年来保持着纯真的另一个缘由。
听黑孩讲述她的那些往事和眼前的事情越多,越觉得她就应该写出这样的小说。登在《收获》本刊的《惠比寿花园广场》发出来之后,黑孩得到读者反馈时,她总是像个惊奇宝宝一样问我,为什么喜欢她的都是年轻人和年轻的评论家呢?她俨然忘了自己的那份纯真,而只记得这二十年的东瀛生活的辛酸。
很多评论家在品评黑孩作品时,离不开她的自传性。她写得太真实,太纯真,像水一样可以渗透一切。那么,像“我”、韩子煊、“母亲”,甚至名叫惠比寿的猫,究竟跟黑孩的现实人生有多少相似度呢?我想,作为读者的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这也是每一个写作者应该承受的作品背后留给读者的余地。
黑孩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可能把生活切割成许多部分,比如梦、记忆、痛感、快感、虚构的空间、真实的生活,当然还有她此时遭遇的喜怒哀乐。因此,我可能要推翻上面的一个结论,并不是她的心被水晶包裹,而是她坚硬的心包裹着一颗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