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7日 星期五
和平(中国画)  杨正新 一万步 水葫芦,江湖的流浪者 灵岩山的前尘与风月 去折槐花度野桥
第15版:夜光杯 2021-08-16

一万步

戴荣里

高血压导致小恙之后,我就想办法摆脱沉重的肉身。每天坚持走路,成了我的必修课。开始是由吴迪老弟陪伴,时间长了,我则习惯于自己行走。边走路,边听课,什么唐诗宋词,中哲西哲,天文地理,胡听一气。几个月下来,着实减了十几斤肉。人轻松了,血压也有了下降的趋势。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颇适合我。坚持走路,也算我入老之后的锻炼经验。

自然有人不相信锻炼健身的理论,相信“乌龟长寿”原则,坚信一步顶一万步,就像相信古文作者一定胜过现代作家的洋洋万言一样。我是工科学生出身,遇事较真,不相信“乌龟长寿”与静默理论。一步就是一步啊!开始走一万步,感觉略有些累,时间长了,这一万步就不值一提了。在颐和园转圈回来,稳超一万步,照样潇洒地吃饭;爬完香山,回来还能兴致勃勃地看书。对过去的我而言,长途跋涉多有些招架不了,而如今,我则习惯于这种卖力气的生活。

读书之于我,就像每天一万步一样。每天读一本书成了习惯——这种笨鸭子一样的阅读,也许被别人笑话,大概与少时缺少有趣的书读大有关系。谁让咱先天不足,生在穷乡僻壤无书可读?人之将老,回顾大半生,唯有在读书中平静生活,方得清雅之气。

读汪朗回忆其父汪曾祺先生的文章,汪先生年轻时在西南联大读书,英语和体育不喜欢,成为他一生的短板。但彼时他酷爱读书,中学时代因热爱读沈从文先生的书,大学又拜在沈先生门下,何其有福?汪曾祺先生年轻时偏科,喜欢的文学书多看,不喜欢的科目就少看甚而挂科,他是个喜欢熬通宵看书的夜猫子。在那个时代,能有书读,且有一番痴心,方能练就日后中国的“最后一个士大夫”作家的风骨。汪老先生是青年时代通读过大量中外文学作品的,文学基础扎实,他晚年的写作游刃有余、禅味十足;我则于幼年无妙书可读,老年即使日读三书也难以学猫画虎。

每天微信记录着我的步数。少了一万步我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认为我有了强迫症,她们哪里知道疾病给人带来的痛苦远大于走路。沿着名山大川走,沿着小桥流水走,沿着高楼大厦走,这一步一步,就好像一页一页的书。世间的景色在行走中变幻,转眼我搬来这个小区已十年了,刚来时的小树如今已遮天蔽日了。过去城乡接合部的三轮车转眼也不见了踪影。我看着路边整修一新的花坛和宽阔的运河,真怀念刚来时不规则的自然地势和不息的蝉鸣声,自然还有那些陌生的脸,就像十年前我对首都的陌生一样。如今,积累的只是不断累积的步数,而岁月却永远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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