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只“抢劫”的猴子

韩浩月

你在野生动物园会擅自打开车门走下车，与老虎狮子“亲密接触”吗？反正我不会。有人曾这么做过，曾经引起网友的群嘲，留言评论说：肯定会有猛兽心里想，“谁点的外卖到了？”

对猛兽的野性保持一些尊重，是有必要的。别看老虎狮子吃饱了的时候温文尔雅，万一哪天饲养员忘记了开饭时间，恰好又有游客送上门去，没准就成了它们口中的“大餐”。

“人在安全的时候是勇敢的”，于是乎，在野生动物园的游览车上，最常看到的场景之一，就是有的游客坐在车里，做鬼脸，比姿势，发出奇怪的声音，对野兽们进行挑衅，当然这样的挑衅得不到任何回应，“有本事你下来啊”，野兽们心里会这样想吧。

有的人会通过窗子，把买来的活鸡扔出去，看老虎狮子们去捕杀，看得不亦乐乎；有的人会把喝了一半的饮料丢出去，棕熊会把饮料瓶捡起来，熟练地用牙齿拧开盖，“咕咚咕咚”地喝，憨态可掬。

在我看来，老虎狮子还会猎杀，保持了野兽们的尊严，棕熊拧开盖子喝可乐，虽然可爱，但确实也有点可悲了吧——这种不健康的饮料，人类喜欢喝也就罢了，当熊爱上了可乐、雪碧、果粒橙，它还算是猛兽吗？

有一次在野生动物园开放的猴山，差不多有上千只猴子在人行道旁边的矮树林里伺机而动，它们在等待着游客的投喂，发现有好吃的就一拥而上。不投喂也没关系，它们会亲自动手。

我当时手里拿着一包薯片，原来的计划是，遇到听话乖巧的猴儿，一片一片地去喂它，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很幼稚，那包薯片方才明明还在我手上，不到半秒钟的时候就不翼而飞。

我甚至眼前没见到猴影，只听见猴子一掠而过带动的风声，也没看到它得手后得意洋洋的样貌，它抢了我的薯片，瞬间就消失于丛林当中，只好脑补了它“打劫”时的一句台词，“拿来吧您呐。”

我对这只猴印象非常深刻，乃至于产生个想法，以后再去动物园，还要拿一包薯片，这回一定要看清楚，是哪个大胆泼猴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但从此之后，我再没去过野生动物园。没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太能接受人类把所有野生动物都当成宠物的心态。

观念的改变是缓慢的，但却是一体的，同样，我也不再愿意去看野生动物们的表演。在可爱的大象们以及它们的森林朋友做出种种听话的动作取悦游客时，没人看到它们在被训练时所遭遇的悲惨。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取消动物的强制性表演，成为一个公共话题，甚至野生动物园存在的必要性也遭到质疑。对野生动物的救助是有必要的，但把它们汇聚到一块供人类参观，有多大的娱乐价值呢？

经常看到一些环保新闻，说我们国家的某个地方生态恢复得很好，野生动物的种类开始繁多起来，这样的新闻让人欣慰，欣慰之余难免会想：该到了把野生动物园的成员们放归山野的时候了吧？起码，不要再去扩大野生动物园的规模，让那些属于山野的动物，永远隐身于丛林。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野生动物园，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那只抢劫过我的猴子，它身上那种未被驯服的野性，才是它最可爱的地方。而想到一群老虎狮子在懒洋洋地围猎一只鸡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一刻，人类把它们当成了宠物，而它们，本该是在山林做“大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