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头

吴翼民

老规矩、老传统，过年要剃个头，讨个口彩：“新年头”，意为“新年从头开始”。

“新年头”寄予着美好的愿望，希望从新年开头，样样顺遂。于是不论男女老少，都要修理一下自己的头颅，——剃个新年头，再沐个新年浴、穿新衣衫、蹬上新年鞋，人就囫囵成了“新年人”哩。余者暂且不说，便是这个新年头就很伤脑筋的呢。

记得孩提时为了剃个新年头，就要早早跟剃头师傅排队挂号。我老家贴邻有个小剃头店，剃头师傅秋生独撑门面，平素生意就兴隆，一到过年前简直挤坍门面。我母亲跟秋生的婆娘熟悉，一年到头做成她的蔬菜生意，所以早早就预定了我们兄弟几个剃头的日子，——不能过早剃头，要等过了腊月廿五才确凿，否则太早，临了年节，头发又长长了，哪有新年头的模样？秋生自然会意，总归在腊月廿七廿八，豁个翎子，让我和二哥前往把个脑袋给拾掇了。

因猜中谜语而优先剃头不会引起别的孩子们抗议，但也得有付出，那便是先剃罢头，必须得由在场的孩子在自个儿头上拍上三下，谓之“新剃白白头，勿敲三记勿识头”，江南城乡都行这规矩，寓意着吉祥，因为“勿识头”就是不吉祥嘛。不知不觉的就剃了七十余个新年头。现临了“古稀”，头发又白又稀，依然循着传统剃“新年头”，然而眨眼间传统的剃头店也变得稀少，街头巷尾多的是“发廊”、“美发厅”，老朽统共几根稀疏的毛发，稍微拾掇下即可，还是找传统的剃头店为好。

传统的剃头店在我家小区侧旁就有一爿，夫妻俩经营，夫为河南周口人，妻系江苏扬州人，因沾着“扬州”，生意委实不错。临了年夜岁毕，像我一样传统剃新年头的确实不少。电轧剪“咝咝”，小剃刀“唰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