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的死

曹荣

记得那是三、四月份的样子，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浦南运河和支流的交汇处一大群鸭子正沐浴在和风暖阳下，足有两三百只，这是鸭农把自家饲养的鸭子放出来运动、觅食，跟现在的“走地鸡”是一个道理。

我和同村的玩伴诸青正在河边无所事事，忽然见到这么一大群鸭子，十分兴奋。我们以前也经常会遇到三三两两的鸭子在河里，都是附近村民家零星饲养的。每当此时，我们就会扮演“牧羊犬”的角色，通过往鸭群附近扔石头，把它们驱来赶去，甚以为乐；有时还恶作剧，试图砸中那些鸭子，从来没有成功过，心里满是遗憾和不甘。我和小伙伴心里想着就乐，从地上找来拳头大小的石块，一阵助跑，“嗖嗖”就像两颗炸弹，在鸭群中炸开了，泛起水花，鸭子们惊恐四散，看得我们直乐。孰料，河边传来一阵怒骂：“哪家的兔崽子……”诸青喘着粗气：“糟糕，是我外公。”原来是诸青外公家养的鸭子，而他此时正划着独木舟在运河和支流的拐角处看护这些鸭子，我们压根没发现他。而等他发现自己的鸭子被袭击，划舟出来时，我们也一溜烟跑了。

毕竟干了坏事，怀着忐忑的心，我们各自回家，并约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等到傍晚，父亲回到家似乎发现我表情有点异样，问我：“怎么愁眉苦脸，没闯什么祸吧？”

“没有。”我目光躲闪、说话毫无底气，心想不会砸鸭子的事情被发现了吧？还是诸青这家伙招供了？老爸刚下班回来怎么会知道？心跳得厉害！等到吃晚饭时，诸青的外公居然骑着自行车来了，吓得我一口饭堵喉咙差点没下去。老人跟我爸说：“曹会计，你儿子今天下午跟我外孙在河边拿石头扔我的鸭子，被砸死了2只，你看怎么办吧？”说着还从自行车后座的篓子里提出两只死鸭子。“小朋友要诚实哦，你们扔完就跑，以为我没看到是哇，我告诉你，你们还没扔之前，我就看到你们了。”老人家似乎有点得意。

我只能承认自己犯了错，眼眶里满含泪水，并在父亲的要求下向老人家道歉。老爸又陪着笑脸，买下了其中1只死鸭。等老人家走了之后，父亲义正言辞地告诫我：“男孩子，闯祸不要紧，但要敢做敢当！这只鸭子就当是你用零花钱买的！”晚餐，就是鸭子汤。我当月零花钱被扣除。

时至今日，我是不吃鸭子的，只要看到鸭子，我就想起这段往事，想起父亲的话“要敢做敢当。”

大学有一年回到老宅，遇到了好多年未见的老人家，他老远认出我来，还问我是否认得出他，我说：“当然认得啊，当年我和你外孙砸死你两只鸭子，被你追上门来，这辈子都不会忘啊！”

老人家哈哈大笑，说：“现在告诉你也没啥了，当年我知道是你们俩扔的石头，虽然鸭子没事，但我还是很气愤的，那天下午后来正好碰到你爸下村走访，我就跟他告了你们的状。你爸知道后说回去一定要给你上一课，还跟我商量弄两只死鸭子，然后……然后你也知道了喽！”

“你的意思，我们当时根本没有砸死鸭子？”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没有啊，都是你爸的主意！”老人家说完又是乐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