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三世继位，英国向何处去？

9月12日，英国伦敦，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在威斯敏斯特大厅首次向英国议会发表讲话。

上图：9月10日，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在伦敦圣詹姆斯宫正式宣誓登基成为英国新君主。国王查尔斯三世的长子、威廉王储全程陪同。

右页上图：当地时间9月12日，在苏格兰爱丁堡圣吉尔斯教堂，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与其他王室成员在灵柩旁为已故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守夜。

上图：9月10日，英国伦敦，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被英国王位授权理事会正式授权成为英国新君主。图为苏格兰首席部长斯特金签字。

她要面对的问题，许多是前所未有的。譬如，她成为了英国历史上第一个面对男性君主的女首相。

主笔｜姜浩峰

“我将把剩余的生命奉献给王位。”这是当地时间9月10日上午10时30分许，查尔斯在伦敦圣詹姆斯宫宣言。是时，他登基为英国国王。

此前，当地时间9月8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苏格兰巴尔莫勒尔城堡去世，享年96岁。其子查尔斯王子终于结束储君身份。

古稀之年新君继位

来到圣詹姆斯宫的英国枢密院大臣、英国历任首相、政府各部部长和高级神职人员聚集一堂，在不绝于耳的咳嗽声中，73岁的查尔斯在王后卡米拉、王储威廉的陪伴下出场，随之他本人宣读了确认伊丽莎白二世去世的声明，以及自己登基成为英国国王的情况。之后，在加冕委员会会议结束之际，英国王室嘉德纹章官在圣詹姆斯宫的阳台上公开宣读新国王首次公开发表的宣言。海德公园和伦敦塔两处地方鸣放礼炮向查尔斯三世国王致敬。再之后，英国议会议员们宣誓效忠新国王。

当然，从英国的传统来看，目前的查尔斯三世还是一位世俗的国王。要待到他完成加冕礼之后，才能获得坎特伯雷大主教或另派的主教所授予的权杖。某种程度上完成了一种所谓的“君权神授”的仪式。

回看在圣詹姆斯宫举行的查尔斯三世登基仪式现场，三位女性值得关注。

其一是刚上任首相的利兹·特拉斯，她一袭黑衣，神情肃穆，全程几乎是非必要不抬眼看人。哪怕仍在世的所有前首相，无论工党阵营者还是保守党阵营者统统出席，且诸如刚卸任的鲍里斯·约翰逊也好，特雷莎·梅也好，托尼·布莱尔也罢，都免不了交头接耳。唯独特拉斯没有左顾右盼，亦一言未发。

其二是英国前国防大臣彭妮·莫当特，此前刚在保守党党魁选举中落败的她，作为现任英国下议院领袖，受到特拉斯委派，宣读了一份文件：“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们，最仁慈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于2022年9月8日星期四在巴尔莫勒尔城堡去世。”这算是最终的来自英国议会的确认——伊丽莎白二世已经离世，查尔斯三世得以继位。

其三则是苏格兰首席大臣尼古拉·斯特金，她南下伦敦，在查尔斯三世登基文件上签字，其实也就等于是认可了查尔斯三世是苏格兰的元首。但继2014年9月18日的独立公投之后，斯特金正在发动于2023年10月19日进行的苏格兰再次独立公投。如果届时公投结果显示苏格兰独立，则查尔斯三世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国王”王冠，是不是会缺一只角？如果回看他母亲伊丽莎白二世从登基到加冕，其间时隔一年有余，则如果查尔斯三世在2023年10月19日尚未加冕，则他的国王冠冕上有可能永远失去苏格兰。与苏格兰类似，北爱尔兰的分离主义势力也再次蠢蠢欲动。似乎，英国难免一番风雨飘摇……

英联邦是否会消解

在查尔斯三世登基典礼之前，加拿大广播公司报道了一则消息——“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继位成为加拿大国家元首的仪式将于格林尼治标准时间9月10日14时在渥太华举行”。这或许让查尔斯三世松了一口气。哪怕在其母伊丽莎白二世去世后，其收到了多国政要发给他的唁电，抬头清晰地标明，致电“查尔斯三世国王”。譬如英国《每日电讯报》称，第一位祝贺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登基的外国领导人——俄总统普京，明确表示“请接受我对您登基最诚挚的祝贺”“祝愿陛下成功，身体健康，最为重要的是一切顺利”。

可这些国家与加拿大不同，他们顶多算是友邦，甚至俄罗斯只能算英国认可的国际社会的成员、同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者。而曾是英国殖民地的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他们与英国同是盎格鲁萨克逊国家，又不似美国那样与英国打过一场独立战争。在“大英帝国”时期，他们与英国本土的关系相当紧密，即使在“大英帝国”解体以后，他们也没有如一些新独立的殖民地那样走向共和。

在伊丽莎白二世时代，加拿大从始至终都尊奉她为国家元首。当加拿大率先尊奉查尔斯三世为新的国家元首的时候，查尔斯三世有理由相信，包括澳大利亚等国在内的，英联邦内认可英国君主为国家元首的十余个国家，在短期内大多仍会尊奉他为新的国家元首。但对于英国来说，在此问题上哪怕没有近忧，却仍有远虑。在加拿大，民调机构2022年的数据显示，超过一半的加拿大受访者认为，加未来不应该保持现行的君主立宪制，而应实行共和制，并脱离英联邦。

类似的呼吁在澳大利亚、新西兰也此起彼伏。

早在2016年，时任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就曾呼吁，等女王去世，澳大利亚就该改为共和制。澳大利亚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希望提前实现这个目标。而当伊丽莎白二世真的去世以后，澳绿党领袖亚当·班德立即要求现任总理阿尔巴尼斯启动相关程序，修改宪法，改澳大利亚为共和政体。尽管阿尔巴尼斯回复班德说，在女王刚刚去世之际，“现在不是讨论政治的时候”。但待到女王葬礼之后，总有“讨论政治的时候”。到时候，澳大利亚究竟修不修宪呢？早有澳大利亚媒体披露，意大利裔的总理阿尔巴尼斯在上任前，据称长期支持澳大利亚改为共和政体。其上任澳总理之后，澳大利亚确实重启了关于结束该国之君主立宪制的长期辩论。从这个角度分析，则阿尔巴尼斯或许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讨论政治”。

而打算前往伦敦参加伊丽莎白二世葬礼的新西兰总理杰辛达·阿德恩，是这样“赞颂”女王的：“她是一个为他人奉献一切的女人。不管任何人对世界各地君主政体的作用有什么看法，我认为不可否认的是，她为她的人民付出了一切，她的人民包括新西兰奥特亚罗瓦人民。”奥特亚罗瓦人是生活在新西兰南北岛的毛利人的自称。当阿德恩代表他们认可女王的同时，也应该注意到阿德恩话中有话的提到“君主政体的看法”问题。她甚至对新君查尔斯三世表达了希望——希望他保持中立。而假使翻看阿德恩过往的话语，譬如2021年5月，她就曾言，她认为，在她本人的有生之年，新西兰“将成为一个共和国”。阿德恩生于1980年，当时41岁的她说这番话时，伊丽莎白二世已经95岁。而阿德恩的“共和论”，在新西兰是增长了她的人气的。这就不难看出，未来新西兰是否仍保持君主立宪制，有待于新西兰人看待查尔斯三世的态度。

需要指出的是，据英国广播公司（BBC）介绍，“英联邦”（The Commonwealth of Nations）是个相对来说范围较大的概念，它指的是一个松散的国际组织，其中大部分国家都曾是英国的殖民地或保护国。而还有一个范围较小的概念——“英联邦王国”（The Commonwealth Realm），是“英联邦”中现存15个奉英国君主为国家元首的君主立宪制国家的专称，其中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

“英联邦王国”中，除了英国以外，其他国家多有名义上由英国君主任命的总督。除此之外的英联邦国家中，有类似马来西亚这样自身有君主的成员国；还有一些已经实现了共和制的国家，这些国家虽在英联邦，但其本国元首是总统或者其他职位名称的领导人，而非君主。

就在伊丽莎白二世去世之前不久，具体说是2021年11月30日，位于东加勒比海的巴巴多斯已宣布，此前担任巴巴多斯总督的桑德拉·梅森宣誓就任该国首任总统，取代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成为新的国家元首。这个面积约430平方公里，人口仅28.8万的中北美洲小国之行为，是否是一场更大的“脱英”风暴的序幕呢？与巴巴多斯同处加勒比海地区的安提瓜和巴布达、巴哈马、牙买加，都有动作。安提瓜和巴布达总理加斯顿·布朗表示，该国将在3年内举行公投，以脱离英国君主制，成为一个共和国。9月8日，巴哈马国家赔款委员会主席霍尔·坎贝尔放话：“随着君主制角色的改变，希望推动本地区有关赔款讨论的机会。”牙买加在今年3月刚成立宪法改革委员会。看上去大有步巴巴多斯后尘，废除君主立宪、改为共和制的趋势。在伊丽莎白二世去世后，尽管牙买加总理安德鲁·霍尔尼斯也致以哀思，可牙买加政府同时宣布，计划要求英国就过去强迫非洲人到牙买加从事甘蔗和香蕉种植园工作，为英国奴隶主创造财富而进行赔偿。在查尔斯三世登基之际，牙买加赔款倡导者罗莎莉亚·汉密尔顿宣称，自己注意到查尔斯在今年6月于卢旺达首都基加利举行的英联邦政府首脑峰会上，曾经提及，他自己对英国历史上存在过奴隶贸易感到难过。但当时，代表伊丽莎白二世出席峰会的查尔斯，已经被英联邦国家质疑。“如果伊丽莎白二世将王位移交给查尔斯，我们感到不安。”这样的说法，其实是较为委婉地表示，英联邦国家中有不少不认可查尔斯者。哪怕今年有西非国家加蓬和多哥这两个共和国加入了英联邦，可这并不代表英国特别是英国王室在英联邦内更为强势，或者话语权的增加。毕竟，在英联邦内部来说——伊丽莎白二世去世之前，印度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刚刚超过前宗主国英国；印度海军国产航母入列，军旗刚刚去除英国海军元素。伊丽莎白二世去世后，印度立马将新德里的国王大道更名为责任大道。现在印度舆论场上讨论的热门话题是——女王去世后，她王冠上那颗印度宝石“光明之山”什么时候还到新德里？还有一个议题——或许有一天，印度会希望在英联邦中取得更多话语权？

当然，目前来看，世界第一经济体和军事强国美国——尽管不是英联邦成员，却在背后有颇为重要的话语权。毕竟，按照奥巴马在任美国总统时对伊丽莎白二世所言，英美有特殊关系。外加20世纪早期英美霸权易主后，无论加勒比海还是太平洋上诸多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属地，事实上已经成为美国霸权染指之地，英国在这些地方的存在，类似狐假虎威……

联合王国的尽头是什么

就在英国国内，对君主制有不同看法者亦大有人在。譬如才上任首相不久的利兹·特拉斯，早年参与英国自由民主党，鼓吹废除君主制。即便后来为了上位，转投保守党，直至当上首相，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是保留君主制吗？

在当选保守党党魁之后，特拉斯北上苏格兰，觐见女王。这是伊丽莎白二世平生第一次在伦敦之外任命首相，也是她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并留下影像。从影像上看，特拉斯在向女王行“吻手礼”的时候，并没有标准的屈膝动作，也没有吻女王的手。她只是蜻蜓点水般弯了弯膝盖，并与女王握手。而比起她来，之前伊丽莎白二世时代的女首相，也是英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女首相——撒切尔夫人和特雷莎·梅，在觐见女王时，总是做出标准的屈膝礼动作的。而这本身也是英国贵族间的“长幼有序”的一般礼仪，哪怕是哈里王子的妻子梅根，即便做出的屈膝礼并不那么“赏心悦目”被一些小报哂笑，起码是曾经努力去做的。

特拉斯首相现在所要面对的问题，当然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礼仪动作该如何变通。她要面对的问题，许多是前所未有的。譬如，她成为了英国历史上第一个面对男性君主的女首相。这是撒切尔夫人和特雷莎·梅都没有遇到过的问题。在查尔斯三世于9月12日到苏格兰、13日到北爱尔兰出席悼念伊丽莎白二世的活动期间，特拉斯均陪同前往。16日，在威尔士举行的悼念活动，特拉斯也陪同查尔斯三世前往。

在查尔斯三世登基仪式之时，苏格兰首席大臣签字确认，相当于认可了目前的苏格兰仍属于联合王国范围之内。然而，这只是在走一番法律程序罢了。一旦明年苏格兰公投独立，北爱尔兰闻风而动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支持北爱尔兰独立的新芬党在今年5月的选举中占据上风。哪怕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独立风潮短期内无法变现为两地真正独立——回看20世纪一段时期，“北爱尔兰共和军”在英国各地搞出的各种动静，一些恐怖袭击，令不列颠岛上一时人心惶惶。这样的日子会重来吗？

如今，当伊丽莎白女王去世后，英国天空新闻报道称，9月10日，伦敦出现自发悼念女王的黑人团体。然而，实际上天空新闻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伦敦街头黑人举着的花圈，和进行的悼念活动，是给24岁的黑人说唱歌手克里斯·卡巴的。9月5日，卡巴卷入了一场警方的逮捕行动，自动车牌识别器显示他乘坐的汽车可能与枪支犯罪有关，两辆警车随即将其夹击在一条狭窄街道上，警方开枪将之击毙。可事后证明，卡巴是无辜的……

卡巴，难道得成为女王去世之际的殉葬牺牲品？从这个角度分析，无论英国未来整个的政治架构向何处去，其本国普通人的人权状况亟待改观才是真的！

英国新的王位继承顺序

随着查尔斯成为英国国王，美联社9月9日梳理了英国新的王位继承顺序。以下是按继承顺序排列的前15个人：

1.查尔斯和已故戴安娜王妃的长子威廉王子。他娶了剑桥公爵夫人凯特。他们三个孩子在继承顺序上紧随其后。

2.剑桥乔治王子，2013年7月生。

3.剑桥夏洛特公主，2015年5月生。

4.剑桥路易斯王子，2018年4月生。

5.查尔斯和戴安娜的小儿子哈里王子。

6.哈里和梅根的儿子阿奇·蒙巴顿-温莎，2019年5月生。

7.哈里和梅根的女儿莉莉贝特·蒙巴顿-温莎，2021年6月生。

8.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和菲利普亲王的次子安德鲁王子。

9.安德鲁和前妻莎拉·弗格森的大女儿贝娅特丽斯公主。

10.贝娅特丽斯公主和爱德华多·马佩利·莫齐的女儿西恩娜·伊丽莎白，2021年9月生。

11.安德鲁和莎拉的小女儿尤金妮公主。

12.尤金妮和詹姆斯·布鲁克斯班克的儿子奥古斯特·布鲁克斯班克，2021年2月生。

13.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和菲利普亲王最小儿子爱德华王子。

14.爱德华王子和妻子韦塞克斯伯爵夫人索菲的儿子塞文子爵詹姆斯。

15.爱德华王子和索菲的女儿路易丝·蒙巴顿-温莎女勋爵。

据《参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