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戴 蓉

不得不承认有时偷听是种乐趣。

站在便利店前等人，见到一老一小走过。原本走得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忽然停下，手指便利店，嘴里蹦出几个音节。不知是奶奶还是姥姥的老妇人扯了她一下，这小小的人儿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她说什么？”我实在好奇不过，虽然明知偷听实在不雅，就像早年《新概念英语》里的人愤然指出的“你知道那是私人话题”。老太太答曰：“买小糖吃！”脸上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这言简意赅的诉求真让人心软，然而女孩还是被生拉硬拽拖离了原地。看来所谓美好的童年，很大程度上不过是臆想，或者说是岁月的滤镜过滤了那些不愉快。不过这不乏喜感的一幕也给偷听者带来不小的灵感。此后偷听的共犯给我发红包时，总不忘留言说：“买小糖吃！”

夜里在小区里听到一位母亲的狠话：“从明天起没有玩游戏的时间了。回家找把尺子把你打打透。”可惜天黑路灯光线不好，又戴着口罩，看不清这对母子的表情。然而这短短一句话里信息量并不小。尺子需要找，大概已经久不操练。而“透”这个补语颇有想象空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标准。南方人说的“竹笋烤肉”，既是一道不瘦又不俗的小菜，也是大人们日常动用的一种“私刑”。

日剧《人生删除事务所》里有一集，浦田文雄因为一起案件，监听了女主角28年，监听的方式十分老式。他日复一日记录开理发店的她与客人们谈天说八卦的闲话。某日，他正吃着泡面，突然听见耳机里的她说：“你不能老吃这个，要好好摄取营养，你也不年轻了，别总是一个人，娶个老婆吧。”当然这不是跟他说的，只是巧合而已，但端着泡面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压抑苦闷到了极点，竟然也有一丝谐趣。两个以奇怪的方式联结在一起的人，默默见证了彼此的孤独。

偷听如看戏。你以为那是别人的人生，却往往照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