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阅读的图像》 [阿根廷] 阿尔维托·曼古埃尔著 上海文化出版社2024年6月
曼古埃尔的书写,试图重建图像的意义沟通机制,将艺术化为文本内容,成为理解自我与世界的不同故事。
撰稿|俞耕耘
阿根廷小说家、评论家曼古埃尔向我们提出一个问题,是否所有的图像都可转译为可读的语言?《可以阅读的图像》一书尝试读解图像背后的密码,包含符号、信息和隐喻系统,揭示文字、图片与思想的转化。故事的时间性与图像的空间性得到化约,这深化了我们的时空体验。阅读图像意味感知的不确定,充满解谜与误读:它既可能忠实见证,也可能扭曲颠覆,既是缺席的想象,也是返场的记忆。
如自然主义的写实肖像,实现了可辨识的图像表达。原本类型化的创作风格,变为忠实于对象本体的差异性描绘。肖像超越了一般图像,包孕了人物的符号隐喻(如权力、爱与友谊)。肖像画的意义正是具象性、个体性与历史性的结合:既联结了人物的历史与未来,又超越人类普遍共性,并非描绘人种意义上的群体。在托尼娜的画作中,图像成为理解人类与动物界限的重要尺度。这位极为特殊怪异的女艺术家,遗传了父亲先天性多毛症的疾病,全身都是头发一般长的毛发。
作者从形象学角度审视托尼娜画作里人性的反常与偏差,揭示了动物性的渗透和侵入。这种“怪物人类”的标本被视为大自然创造的错误。从思想史观念看,画作中出现的家族病,是“恐怖的自然,是上帝创世的残次品,是天使对魔鬼的退让,是人类本性中低级兽性的表达”。正是例外之物、混乱倒错,才使观者理解什么是主流、精致、高贵与秩序。一方面,人类面相既有普遍适用的图像原型,另一方面,也存在动物与人类的模糊边界。
换言之,她的肖像唤醒了人类对多毛动物的隐秘恐惧:一是退回兽类的危险,二是被驱逐在政治实体之外。艺术史展现的通常是被教化的身体,而非作为他者异类的畸形混合。托尼娜的肖像僭越了这种默契,“画中人物和家族的秘密融为一体,女孩和狗、美女和野兽,也都集于一身。怪物无需躲避,也无需装腔作势地去社交,光明的一面和黑暗的一面都可以暴露在阳光下”。
曼古埃尔的书写,试图重建图像的意义沟通机制,将艺术化为文本内容,成为理解自我与世界的不同故事。可阅读的图像,意味读图时代理解世界的模式——以印象、形象、直觉把握生活的视觉思维。我们需要共通的视觉语汇,去弥补原本高度依赖单一语言的困境。在我看来,作者强调了艺术史中潜藏的通约与共识,图像将提供一种跨越阶层的平等化可能。“因为在图像中,愚昧的人可以看到他们应该遵循的故事。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说,他们会发现自己也算是可以阅读。因此,图像观看和内涵阅读是同等的,特别是对这些普罗大众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