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陶
我不止一次地望向房门,走近它,又远离它,再望着它。
这个春节很特别。以往每年的大年初一,我们总会到太太、太公家去。推开房门,太太笑盈盈地坐着,腿上盖着棉被,太公慢悠悠地站起来亲亲我的脸,把红包塞给我。大家围在一起分享趣事,哄堂大笑,连空气里都充满着幸福。太公说见面太少,要多来,我使劲点头谁都以为这样的幸福会天长地久……但分别的那天总会到来。如今的我再没机会去了,我曾无数次在梦里推开房门,太太仍盖着棉被,太公仍坐在书桌前吟诗,醒来却空无一人。这扇我再也推不开的房门,原来是永世的分别。
庚子年,茶几上放着年货,阳台挂上了红灯笼,因为疫情,我家的房门如今终日紧闭。我不记得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我记得的,只有延续至今的担忧……我看到无数医生护士战斗在一线,脸上被口罩勒出深深的痕。我触摸着屏幕上哭泣的女孩,这个春节,她失去了两个亲人。我看到上海一批又一批的白衣天使放弃小家,驰援武汉,他们的行李箱里放着尿布、口罩……
我仿佛被扼住了咽喉,透不过气来,我祈求病毒怕热、怕光、会被春雨冲走。我想做些什么,但我甚至不能静心地读书。后来我逼自己拿起正在学习的王泽鉴的《民法总则》,迈出了自主学习的第一步。就算在房门之内,我也要试着经营一方小小的心灵花园,让它生长出对未来的梦想,对光明的期待。我们终将挑起大梁,为了那一天,我要在心里先推开那扇沉重的“房门”。
四年前的冬天,我在医院陪爷爷。夜里的病房很冷,如同我的绝望。有一位医生哥哥每天都来查房,他夸我孝顺,说爷爷有我,真幸福。他偶尔会拍拍我的肩,送上一瓶维C果汁。我的情绪随着爷爷的病情起伏,但当时的不安,因为医生们的尽责与哥哥的关心得到缓解。每当医生推开病区的房门时,我灰暗的心就会多一分温暖。他们是我的光。
有的房门我们再也不能推开,留下了遗憾和不舍,这让我们懂得了珍惜;有的人推开房门送来希望,这让我们明白了世上有一往而无悔的大爱。
我们暂时被困在房门之内,但我们终要成为那个推开房门的人,就像白衣天使那样,去走进别人的生命。
这个春节,我们学会了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