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野猫记

汤朔梅

去冬真不平静。那倒非疫情，而是二十多只鸽子，隔三岔五会少之。起初怀疑黄大仙，此季节田野无所食，黄大仙鬼子般进村，偷吃鸡窝里之蛋。但我家有“戆大”——鹅，引项长啸，黄大仙遁迹。莫非猫乎？

家有一牝猫，去年春上疫情时路边拾得，尚半大，无迹象证明其为元凶。然鸽子日见少，甚至一少两只。其余经宿不敢进窝，也不敢下来。冬天霜雪，宁在屋脊下瑟瑟。于是借助于监控。

夜色里，见一花猫自墙头纵入，与家猫对峙良久。嘴里“呜呜”有声，遂追逐打斗，出监控。其时，虽为冬天，然猫们春心已动。此系家猫招来。多时三四只，皆公猫。然未见其蹿入鸽舍。若贸然判定，岂不冤枉。原先，总隔五六天少一鸽，后多至一天两只。于是，寻其踪影。见鸽舍血迹斑斑，竹丛中鸽毛一地。此作案原发地。更使人愤懑者，竹丛离我日常枯坐处，仅一米之隔。其嚣张若此，情何以堪？

再窥监控，夜半，竟有猫三四只，或围鸽棚逡巡，或淡定蹲守，竟夜不去。猫们可谓一举而两得，既各显神通，博得家猫芳心，又有鸽子美味之享。然则野猫攘鸽子，实属搂草打兔子。目的在家猫。食色，性也。合古训，无可厚非。鸽子在屋，唯胆壮者进棚。四窝雏鸽，或绒毛初长，或尚在混沌中，父母不佑，冻馁而死。惜哉！

彼时，无计可施。夜阑，唯闻号呼，春鸣不已。视家猫，伤痕累累至殷殷出血。村人建议，用鼠药毒之。然多假药。曾有夫妻，想双双自尽，购鼠药食之，安然无恙。遂买烧酒庆贺，结果酒亦假酒，反倒一命呜呼。总不能以假酒诱野猫，且野猫黠猾，定不上钩。再说以此法胜之，非但不武，且太歹毒。又说有捕兽弓，一旦触动，无计逃脱，必死。然想想不忍。

今之所谓野猫者，其实多系家猫，后遭人遗弃，才浪迹四方，饥肠辘辘。比之家猫，尽献媚于主人之能事，无值夜捕鼠之技能，却有优渥口体之奉。其遭遇岂不堪怜？若再加之以虐杀，有失造物之公允。

遂网购捕兽笼一，治具毕张，诱以鱼肉，置之监控下。是夜，野猫从墙上纵入，见笼及鱼肉，绕笼逡巡良久，虽鱼肉诱人，然本能使其不敢擅入。窥鸽棚，管键具下，无可入者。或许，其胃里尚有余食，或许，是其看穿了，此乃阴谋。

一夜，西风劲，天大寒，雪霰如豆。两猫蹲视不去。腹中空空，新诱饵实在馋人。一猫值守，一猫在笼口试探。如是再三。终耐不住饥饿，在一扑而上当口，机括应声下落。猫惊恐跳腾，以致笼子翻侧。蹲守之猫，被机括所惊，遁出丈余。稍许，又近之，从外用爪助逃。皆徒劳，蹲守至天白离去。天亮，鸽子们蜷缩在屋脊，一切尽入视野，然一脸漠然。遂近之。此猫眼圆瞪，惊恐万状，退至笼一侧，须髯猬磔，“哧哧”有声。自度大限将至。

然我思之。其猫虽致鸽子死伤八九命，然皆因天性与生存所致。见其觳觫，于心不忍。奈何？投畀有北，天寒地冻。那就投畀有昊，让老天裁定。于是驾车载而之海隅，放逐之。家猫亦同往。因野猫皆由其所致。自此，再无猫患之苦，鸽子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