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夜援琴

孟红娟

群山逶迤，山色深黛。一个荡漾着微风的晴朗之夜，薄雾轻笼，月色清澈，江水静流，一轮皓月浸在幽凉的江水中。这夜，诗人白居易独自一人在小舟上，舟中，有酒一壶，还有古琴一床，抿一口清酒，独坐，起身抚琴。琴声嘤嘤，轻微邈远。此时，琴为益友，两耳即知音。

相传某天，白居易同弟弟白行简、朋友李十一同游曲江、慈恩寺。在微醺中，白居易想起奉命出京的元稹，写下了一首《同李十一醉忆元九》诗。在同一天，元稹做了个梦，梦醒后写下一首《梁州梦》。白居易在长安饮酒，元稹竟梦中赴会，颇具传奇色彩。只是不知诗中的曲江是否即《船夜援琴》的“夜江”。《船夜援琴》既是诗作，也为琴歌。初学古琴，学完基础指法后，老师教了一首专门练习按音和泛音的琴歌。

序曲，泛起。泛音与散音组合，清远飘逸，一道小舟唱晚、江清月静的场景在眼前徐徐打开。月亮俯照在宽阔的江面上，也照在群山之上，四野一片寂静。舟中有人，着白衣，沉浸于夜色，温酒，操缦。

第一句，与序曲的指法不同，但旋律一样，古琴音乐的魅力得到展现。古琴七根弦上，有十三个徽、七个散音、九十一个泛音和一百四十七个按音，由此演化出几百个音位。此句为散音与按音的组合，细腻圆润。通过琴弦，但见月照深江，鸟鸟相偎，闭着眼睛，窝在巢中；鱼在水中，停止了摆动。一条静静的大河横在视野里，宛如富春江水在眼前缓缓流过。

第二句，散音中有勾剔，按音与散音交替。我的眼前跟白乐天一样，书房中除了书就是古琴。深褐色的琴面闪着台灯的反光，微微凸起的岳山上汇聚着山水清音和四季晴雨。生命中有悲欢离合，此时的内心没有悲与离，唯有清音抚慰。

第三句，散音与按音配合。世事纷杂，人情薄凉，在没有缝隙的光阴之间，有几人可以做到无隔阂？几人可为知交？谁可为心的停泊而靠岸？人，做不到，但琴可以，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琴乃生命之良伴。

第四句，泛起。泛音与散音再度携手。人生短暂，犹如清晨的露珠。琴中有乾坤，天地之大不如心空大。琴使人心静，琴让人忘忧。琴，牵手古与今；琴，让人忘却古与今。我穿行在琴弦间，也俯仰在山川大地上。

夜浓如墨，我在书房练习《船夜援琴》。此曲虽简单，却演绎了大诗人白乐天的一陌杨柳、一窗月光，更演绎了大自然月光照山河的阔达和自由身心的无边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