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薛晓路坦言:作为女性,看待世界的方式、体会人情冷暖的角度,本来就带着性别特征。
“哪怕电影故事是理想化的,也一定能带给观众期待和向往,产生改变现实生活的勇气。这就是我作品的意义。”
记者|阙政
2021年底,薛晓路导演、以2020年初武汉疫情为题材的影片《穿过寒冬拥抱你》公映,叫好又叫座——而电影中快递小哥阿勇的原型汪勇,就是《新民周刊》最早作出深度报道的“生命摆渡人”。在薛晓路看来,他以个人微薄的力量,组织了庞大的志愿者团体,帮助了非常多的医务人员和普通群众。而这部电影,也使得薛晓路和《新民周刊》有了一段“奇特的缘分”。在日前《新民周刊》主办的“我的这十年——2022上海智慧女性读书讲坛”上,薛晓路视频出镜,与读者分享了她十年以来的创作历程。
十年,于薛晓路而言,是从幕后的剧本写作者,更多地来到幕前,表达自己的价值观;也是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导演,到取得票房上的巨大成功,有机会触碰更多的社会话题。
十年,从编剧到导演
薛晓路和影视结缘是从做编剧开始的——从电影学院毕业后,她2000年开始专职编剧,写过不少优秀影视剧,比如陈凯歌执导的《和你在一起》、冯远征梅婷主演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与此同时,她还在北京电影学院担任教授,为学生们上编剧课程。
2009年,她关注自闭症群体的剧本受到香港著名制作人江志强的赏识,有机会担任导演,拍摄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海洋天堂》。“在江志强先生的帮助下,非常幸运有机会和最好的团队合作,请到了李连杰、奚仲文、久石让、杜可风……《海洋天堂》成为中国第一部反映自闭症的电影。”在此之前,其实薛晓路已经在自闭症的慈善团体做了十多年的志愿者,她说:“很高兴电影公映之后让很多人对自闭症有了认识,有很多基金会、残联等机构把政策向自闭症人群作了倾斜,能够为他们尽一点微薄之力,让我觉得非常满足和荣幸。”
《海洋天堂》获得了不少奖项,比如华表奖的最佳新人编剧、电影频道传媒大奖最佳影片、最佳新人导演等,社会效益也有目共睹,只是可惜票房并不出众。正当薛晓路对未来的导演之路感到惶惑之时,江志强却对她说:“晓路导演,你的第一部电影已经拍完了,接下来该想一想下一部该拍什么了。”这句话让她感动非常。
一次,在和朋友的聊天中,薛晓路听说了一个女性赴美生子的故事。聊天的细节让她觉得既生疏又有熟悉感,有许多女性能够感同身受的细节。于是她远赴洛杉矶的月子中心住了十天,“就说自己是考虑来这儿生孩子,先来感受一下”。十天时间,她做了大量采访,收集了许多细节,最终都写进了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里。后来,《北京遇上西雅图》又拍了续集《不二情书》,以查令十字街的书店为背景。
两部“北西”创下了超过10亿元的高票房,让薛晓路成为中国第一个导演的电影票房达到10亿元的女导演。但高票房也带来了高压力,她总是在想,下一部该写什么,为什么写这个,我想表达什么,又能给观众带去怎样的体验呢?尽管以浪漫爱情片成名,但她说自己最喜欢的却不是爱情故事,而是强情节的悬疑和推理,同时她也依然愿意坚持创作一些具有社会意义的题材——她想到了自己从2008年就开始储备的一个题材:反海外贿赂法和吹哨人法案。在2019年的影片《吹哨人》中,她讲述了一个在海外公司工作的中国员工,为了揭露有害民众的公司阴谋,不惜放弃身份、安全和名誉的故事。正值2019年国务院出台意见,首次提出建立“吹哨人”制度。尽管电影票房不佳,却仍有其社会价值。
2019年,正逢新中国成立70周年,薛晓路还参与了《我和我的祖国》的拍摄,执导了其中一个单元《回归》,聚焦1997年香港回归升旗仪式的一瞬间,用多条叙事线索交叉的方式,讲述这光荣神圣的一刻。
女性创作者的视野下,不只有儿女情长
作为女性创作者,薛晓路经常被问到,她是以怎样的女性视点去创作故事的——但她坦言,自己并没有刻意去选择什么女性视点:“作为女性,看待世界的方式、体会人情冷暖的角度,本来就带着性别特征。和我一直合作的前辈、我所有电影的艺术总监奚仲文老师曾经跟我说:晓路,我发现你电影里的女主人公总是怪怪的、不一般的女性。我想了想也是——最早和陈凯歌导演合作的《和你在一起》,女主角是昼伏夜出的不良少女;《海洋天堂》里的桂纶镁,是流浪马戏团的小丑;《北京遇上西雅图》里的汤唯,是海外生子的拜金女;《北京遇上西雅图:不二情书》里的她又是混迹于澳门赌场的女公关;《吹哨人》的女主角是身负巨额贪腐财产的神秘贪官的妻子……这些女性的确不是一上场就人生光明的。我喜欢去表达女性边缘的命运,表现她们在夹缝中的生存,她们如何一步步站起来,去修正自己,改变命运。这些是我对于女性的认识——不管出自怎样的社会阶层,是怎样的身份,她们身上勇敢、正义、善良的品质是不会磨灭的,哪怕一时被遮蔽了,也会永远向着光明去靠近。”
薛晓路很喜欢一些同为女性创作者执导的电影,比如《钢琴课》《犬之力》《更好的世界》《钛》等。在她看来,女性创作者的视野下不只有儿女情长,还有对人性深入的探究,有创作者对于世俗生活的宽宥之心。
《吹哨人》上映时,曾遇到部分观众抵制,说主角是个出轨的“渣男”,渣男怎么会是好人呢?但在薛晓路看来,电影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去描写主角的忏悔,而他的“吹哨”行为拯救了无数百姓,这一英勇举动并不因为他的道德瑕疵而磨灭。“很多人物在社会中就有,不会因为作者不写,他们就不存在了。”薛晓路呼吁大家给创作者更多的空间,让他们有机会展示正确的大方向,“比如《北西》里拜金的小三,电影主要是写她如何重新信任爱情,自立自强,从一个寄居者,变成独立有担当的女性——开始给了人物缺憾,才有后来更理想的发展。我不愿意做预先的批判,而是希望人物在发展过程中展示真实令人信服的向善改变。人无完人,转变的过程是更有说服力的”。
“女性因为电影改变了对爱情的态度,作出了别样的人生选择。薛晓路觉得很欣慰“哪怕电影故事是理想化的,也一定能带给观众期待和向往,产生改变现实生活的勇气。这就是我作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