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听赏音乐会

刘 蔚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信息相对闭塞、中外文化交流远不如当今这样频繁的年月，我们了解世界乐坛的渠道很有限。就我而言，只是通过上海音乐出版社出版的《音乐欣赏手册》，知道那里有一个大名鼎鼎的NHK（日本广播公司）交响乐团；秋山和庆统率的东京交响乐团当年访沪时，也在申城掀起过一股小小的热潮。但仅此而已。当然通过唱片也了解了一下东邻的交响乐团。记得那时我买过几张中唱版的“世界名曲集”LP，就有NHK交响乐团演奏的乐曲，听后颇有惊艳之感。而当我第一次在上海欣赏日本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则是2010年以后的事了。借着不久前的日本之旅，终于在东京大田区的Apricot音乐厅，欣赏了一场东京都交响乐团的音乐会。

指挥这场音乐会的，是曾获康特利国际指挥比赛头奖，担任过新日本爱乐乐团音乐总监、大阪爱乐乐团首席指挥的井上道义，上下半场的曲目分别是贝多芬的《田园》和《命运》交响曲。

从节目单上看，穿西装戴围巾、光头亮眼的井上道义是一位个性独特的音乐家，来头也不小。果然，《田园交响曲》的旋律响起，井上就让人眼前一亮，他的指挥动作非常舒展漂亮，肢体语言异常丰富，不像是在指挥，而是在优雅地舞蹈，与《田园》这部交响名作优美如歌、悠扬动人的音乐特性和谐地融为一体。乐队在他舞蹈般的手势引导下，乐句充分展开，细节逐一呈现，音乐充满了迷人的抒情性。音乐厅良好的混响效果则保证了音响的层次分明，富于感染力。当演奏到第二乐章“溪边景色”时，井上的右脚随着音乐轻快地向后抬起，好像他就是在乐圣的音乐中漫步淙淙小溪边的那个人；第三乐章“乡民们欢乐的集会”，节奏强劲、欢快的民间舞蹈乐段处，他则作热烈密集的擂鼓状，仿佛在表演《拉网小调》；第五乐章“暴风雨过后的感恩”，随着他的双手平伸，指尖优雅地一上一下，宛如鸟儿在空中翱翔，抒情悦耳、充满感恩情调的音乐顿时回荡在音乐厅的上空。“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井上道义对《田园》的诠释，很好地印证了我们祖先的这段话。

井上道义的艺术个性注定了他不会按常理出牌。当我还沉浸在他对《田园》“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解读中时，下半场的《命运》，他依然背谱指挥，但拿起了指挥棒，指挥语言则变得简洁严谨，由放转收，结构紧凑有力，音乐雄浑饱满，斩钉截铁，波澜起伏，丝丝入扣，让我在东瀛体验了一回乐圣“从黑暗到光明”的心路历程。

Apricot音乐厅场地一流，簇新的全木结构内饰，看得出建造的时间不长。虽然是下午3点档的音乐会，但几乎满座，而且听众礼仪很好，乐章中间没有不应出现的鼓掌声。上半场，坐我右边的是一位矮小的老太太，开幕前我看见她背着双肩包在我后面进入音乐厅。下半场，我发现自己左边位置的是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学生，欣赏时异常专注。不由想起前几天晚上在酒店打开电视，NHK转播的一场学生音乐会，采用的是独奏与乐队协奏的方式，独奏的学生轮番登场，独奏乐器五花八门，有大提琴、尺八，也有吉他、铃鼓，甚至有用话筒当乐器的，音乐全部是日本作曲家改编的乐曲，无不明快热烈，独奏者与乐队都演奏得认认真真、酣畅淋漓。一曲奏罢，评委团的专家则对刚才的演出进行点评。日本也许没有我们这里的“普及交响乐”一说，但他们的音乐和美育教育确是从孩子抓起，而且不拘一格、创意迭出，让人喜闻乐见。这倒是十分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

听完音乐会，走向地铁站回酒店的路上，骤然看见站名：蒲田站。又发现周围林立的高楼中，有打出“蒲田”字样广告牌的，猛然醒悟，此地就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日本电影《蒲田进行曲》的故事发生地，由号称“日本第一美女”的松坂庆子主演。不由哑然失笑：我自己今天也“唱”了一回“蒲田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