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晖
专栏作家
Columnist
于故纸堆中发现时尚之美
这些雅致的活动无形中增强了我的免疫力,所以能一夜就摆脱受寒的困扰。
到目前为止,我在“香圈”里的朋友大多都还没有“阳”,以致我想,古人一直坚信“焚香祛疫”,也许真有几分道理。
“香圈”,就是致力于复兴中国古典香文化的一群同道。和这些朋友一起活动的好处就是天天都能闻到好香、喝到好茶。上个月去莆田参加香文化产业大会,会后与四位朋友赴临海拜访另外一位同仁燕女史,顺便在临海玩了三天,无论是临海的古城,还是当地的湖光岚影,都让我们惊喜连连。只是那几天降温,冷到我们一群北方人裹上羽绒服还嗷嗷叫,最后一天下午我终于受寒感冒了,心理上非常紧张。朋友们让我吃了一点对症的药,晚上回到酒店后,照例聚到顾老师的房间里,焚上沉香,丁香老师亲手选了两样她精心调制的香茶,大家一起品茗焚香。第二天早上,我居然完全没有了受寒的感觉,一身轻松!
回想起来,到临海以后,大家曾经在燕女史的桐荫炉影斋坐了一个下午,品鉴丁老师的几款香茶,又一起用香泥做香牌,玩得不亦乐乎。每天早饭前和晚上回到酒店后,还会习惯性地到顾老师房间里鉴香赏茶。我是觉得,这些雅致的活动无形中增强了我的免疫力,所以能一夜就摆脱受寒的困扰。
今天,在对抗疫情当中,“消杀”,即对各种场所进行消毒杀菌,是备受重视的一个环节。其实,中国古代同样重视“消杀”,只是传统不同,采用的具体方式不同,一直是采用焚香的方式给环境杀毒,中医还发展出了特制的香药,明清时称为“避瘟丹”。按照记载,很可能在汉代就已经形成了此般的环境消毒方式。现存最早的一部医典、东晋葛洪的《肘后方》中,则明确记载了“太乙流金方”和“虎头杀鬼方”,医书还指导道,人们应该随身携带按照那两个方子制出的成品,遇到不干净的环境,马上取出适量焚烧,同时,家中也要常备那两样药品,或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定期在庭院中焚烧,用以净化环境。如果遇上疫情,那当然更是要拿出来择处焚烧,来保护平安。
神奇的是,古老的太乙流金方一直流传下来,清代有一款避瘟丹即是将太乙流金方加以简化,把雄黄、鬼箭羽、丹参、赤小豆四样都碾成粉,用蜂蜜合成梧桐子大小的圆丸,使用时,一如焚香一样,在香炉内慢爇。实际上,传统的避瘟丹有多种配方,不管哪一种配方,成分大多并不昂贵,并且,中医还能依据使用者的财力,调配出“高配版”与“低配版”。例如有一款避瘟丹,其高配版的成分为乳香、苍术、细辛、甘松、川芎、降真香,成品无疑是讲究的合香丸,入炉爇炷,流香旖旎。可是,光绪年间,大疫流行,朝廷特意让太医院调和了一款低配版,是拿甘草、苍术、细辛、乳香各一两碾成粉,与熬烂的红枣肉揉在一起,然后捏成小圆饼晾干。两宫皇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把这个成本相对低廉的方子降谕给民间,再呼吁民间的仁人君子出钱出力照方做药,义务提供给乡里街坊,让大家在各处熏烧,由此阻断疫情。
香业同仁对往昔中国的避瘟传统很重视,目前纷纷在复制各种方子的避瘟丹。吴老师并且践行古风,主动在所住小区内四处焚熏他亲制的避瘟丹,据他讲,效果相当理想,他们小区的情况比其他地方好得多。在当代,人们普遍的态度是不相信古代熏香祛疫的功效,将之视为迷信行为。然而须知,到19世纪,中国人口一度达到人类的三分之一,那就足以说明,传统经验有效地保护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因此,我们今天应该重视传统积累,响应香圈的努力,让复兴香文化与现实需要形成良性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