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30日 星期日
松风煮茗 竹雨谈诗(书法) “不装”与“不作” 晃晃悠悠的似水年华 不悔今生 刘岚山的新民缘
第9版:夜光杯 2024-05-27

刘岚山的新民缘

富晓春

捧读新民晚报“星期天夜光杯”封面人物《陈平原:闻窗外事,读圣贤书》一文后,勾起了我对往事的追忆。因撰写《报人赵超构》,多年来我与陈老师的爱人夏晓虹教授有过联系。她给予我很大的帮助,让我从中发现她的父亲与新民报的历史渊源,还有跟老社长赵超构的深厚情谊。

夏教授随母亲姓,她的父亲姓刘,名岚山,是一位从安徽和县鸡笼山下走出来的诗人。刘岚山与赵超构结识于重庆新民报时期。他进新民报是《华中日报》一位副刊编辑介绍的,最初干的是校对工。那时,他们都是热血青年,如饥似渴地阅读中外文学名著,想方设法接触进步书刊。不管谁的手头,有了一本好书,他们会轮流着看,当年的几本《译文》旧杂志,还有涅克拉索夫的作品,都是他们竞相抢阅的床头书。

赵超构很快发现,刘岚山的心思不在办报,他的兴趣在搞出版、出丛书、办诗刊。果然不出所料,一年多以后,刘岚山就离开新民报,自立门户,在重庆涪陵办起了“山野书店”。赵超构偶尔会到刘岚山的书店逛逛,随便翻翻新到的书。兴致所至,他们还会在店堂里摆上小方桌,抿上几口老酒,侃大山。刘岚山在《我与山野书店》一文中,还无意间透露赵超构前来打牌找乐子的事。

1943年旧历新年过后,赵超构又来到“山野书店”,却发现店门紧闭,一种不祥之感漫上心头。他四处打探消息,终获知刘岚山已回重庆,暂住南岸郊区炼油厂,在南方印书馆担任助理编辑。他还未及与对方取得联系,就得到刘岚山被国民党当局逮捕的消息。

1946年,赵超构从重庆回上海创办《新民报》晚刊,某日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个蓬头垢面、灰不溜湫的人,定睛一看正是刘岚山。原来当年他因牵涉出版进步书籍而入狱二年,出狱后曾赴解放区,后因家庭突发变故,便又辗转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上海。

赵超构见状,就让他留了下来。赵超构让他重操旧业做校对。当时编“夜光杯”副刊的,是在上海滩负有盛名的诗人袁水拍。校对也有分工,刘岚山除了新闻稿外,还负责副刊;帮忙计算稿费字数,偶尔也凑版面或补白——其实,他已参与了部分的编辑工作,因此与袁关系亲近,后来成为至交。袁水拍夫妇是苏州人,袁夫人做得一手好菜,赵超构与刘岚山偶或上门吃饭。三人喝酒吃菜,细饮慢啜,好不尽兴。

1948年11月,赵超构、袁水拍等接受中共地下党的安排,先后“走避”香港。刘岚山临危接手“夜光杯”编务。据老报人张林岚说,此属于“私相授受”,换言之就是“教一个校对暂时照看一下,每天发点稿子填满版面”。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刘岚山一直坚守在岗位上,“夜光杯”在他手中一天也没有停过。老报人张林岚曾专门著文,称赞他是“桅灯高举的留守者”。到了次年三月,国内及上海形势愈发吃紧。据夏晓虹教授回忆:“某日,父亲突然接到国民党市党部的通知,要夜光杯编辑前去开会。父亲本有左翼倾向,处此时局,更觉危险。经与朋友反复商量、研究,一致认为这很可能是个抓捕的圈套。于是父亲急忙脱身,转赴皖南游击区。”

在上海《新民报》晚刊的三年,是刘岚山创作的“井喷期”。他发表了大量的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其中颇具影响的是《中国作家访问记》系列采访,先后介绍了郑振铎、魏金枝、叶圣陶、臧克家、穆木天、杨晦、姚雪垠、陈白尘、马思聪、许杰等名家。刘岚山兼职或专职担任“夜光杯”副刊编辑虽时间不长,却培养与发现了一批文学新人,著名的儿童文学家圣野——当时还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发表的第一首诗就是经他手在“夜光杯”刊出的。

刘岚山与赵超构、袁水拍等长期保持通信。1982年《新民晚报》复刊时,袁水拍在给刘岚山的信中称“得(赵超构)复信很热情,要我为报写稿,我一定要写。赵是个好人。你也特去函,并要看他,可见大家均有此感觉。”(刘岚山《我和袁水拍》)我与夏晓虹教授谈到过这件事,希望能找到他父亲与赵超构的通信原件。夏教授找遍家里每个角落不见信函,倒找到了赵超构为其父诗集《枪与笔大会师》而写的一篇序言。

后来,我在拙著《报人赵超构》中专门写了一节“奇伟的‘好人’”,介绍她父亲刘岚山与《新民报》的交集。在她父亲100周年诞辰之际,我又专门写了一篇纪念文章,悼念这位成名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目前已经很少有人提及的革命诗人。

当《报人赵超构》即将付梓时,夏晓虹教授满怀期待给我留言:“对其中有关我父亲与赵超构的交往部分尤感兴趣。”我给她寄去新书,她又在邮件中说:“文章写得很生动”,“非常感谢你的钩稽与叙述,也期待(你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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